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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榆的最後一個字符掉在地上, 不知道砸進了誰的心裏形成了漣漪。
江周肆最近沒怎麽休息好，乍一聽到這五個字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孟榆依舊很平靜：“我說，我們分手, 我要分手！”
說到最後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像是在控訴江周肆這麽長時間的欺騙和戲耍。
孟榆雖然跌跌撞撞地從山裏走出來，不小心窺探到從不屬於她這種人的世界。但也知道感情這種事最重要的就是相互尊重，而顯然江周肆根本就沒把這麽認真的事情放在心上過。
過去這一年多的時間原來都是欺騙。
話音剛落，孟榆的肩膀就被狠狠地扣住，江周肆雙眼通紅地盯著她：
“分手？你想都別想。”
“我不說分手你敢說分手？！”
哪有這樣的道理？
孟榆的肩膀被硬生生地控制在江周肆的手掌裏, 力氣大的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明明樓道裏根本就沒有風，可是孟榆還是覺得自己的眼睛被刺痛的厲害, 特別是當江周肆那番心口不一的樣子落在她的眼裏。
孟榆更覺得諷刺。
她僵直著身體，擡起眼皮和江周肆對視上, 說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話：“怎麽？是還沒玩夠嗎？”
“不, 我不......”
“夠了，別說了！”
孟榆第一次打斷江周肆說話, 因為她實在是不想聽下去了。
杜其可常常在她耳邊說影視劇裏各種談戀愛的橋段, 雖然那是虛構的，但是孟榆也有眼睛去看別人談戀愛是什麽樣子的。
之前她還可以給江周肆找借口, 說他性子如此，說他不善主動，可是到頭來發現都是自己被自己蒙蔽了雙眼。
愛與不愛原來是那麽明顯, 她為什麽沒有一早就看出來呢？
趁著現在兩個人還面對面說話，孟榆飛快地想著接下來的事情。
“周阿姨醒了之後我會過來看她，然後找個時間我會從你們家盡快地搬走。北城的房子等我回去之後就會搬出去, 是退租還是幹什麽都隨便你。”
“我們就到此為止了好嗎？”孟榆的眼眶紅的像是快要滴血，“也算是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江周肆的手逐漸地卸了勁, 孟榆從他手裏解脫了自己的肩膀，朝後退了半步。
“如果我說不行呢？”
明明應該是有更好的挽留的話的，但是偏偏這個時候江周肆什麽都說不出來，只會重覆著這句，仿佛覺得孟榆還會再聽他的話一樣。
但是這一次孟榆什麽話都沒說，要不是江周肆堵在消防通道的門後，恐怕她早就推門而走了。
正當兩個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從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朝著周盈的病房去。
孟榆和江周肆立馬從各自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對視了一眼後就朝外走。
病房裏，周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正茫然地看著病房裏站著的醫生和江周肆。
醫生進行了一系列的檢查之後確定周盈暫時沒有什麽危險之後就把江周肆叫了出去。
病房裏的人一走，孟榆就坐到病床前，和周盈對上了眼神。
“阿姨，您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的就和我說。”
周盈聞言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意思是什麽都不想要。
出車禍的那一瞬間整個人確實是很懵，現在雖然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總歸還活著，也算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很快，醫生和江周肆又走了進來，幾個人站在周盈的床邊安排著註意事項。
孟榆悄悄地從他們的身後退了出去，沒有絲毫留戀地轉身離開。
十二月的滬市有時會飄有小雪，但是孟榆在滬市生活了那麽長時間也就見過幾次。
當她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才隱隱地從對面馬路的路燈下看見了飄著的細碎的雪花，在金黃的燈光下緩緩地與地面融為一體。
寒風呼嘯，孟榆的大衣已經不能阻擋這裏的濕冷，她這才恍然覺得，原來過了那麽長的時間她依舊沒能完全適應滬市的氣候。
天氣如此，人也是如此。
孟榆對著手心哈了一口氣，熱度從手心傳到臉上，她勉強打起精神，朝著遠方的道路上走去。
身後的一切都被她拋在腦後，前面的路也是且走且看。
孟榆渾身疲憊，走了一段路後找了一家就近的酒店訂了一間房，但是等到真正躺在床上的時候又毫無困意。
她打開手機，翻看著這一段時間和江周肆的聊天記錄，頻率已經比之前要多，她原本以為這是兩個人感情的改善，沒想到卻是黑暗前的餘暉。
結果下一秒，江周肆的電話突然從手機頁面上跳了出來，孟榆一驚，然後幾乎沒有猶豫地就按了掛斷。
江周肆接著又打，但是都被孟榆毫不留情地無視，到最後還被拉進了黑名單。
耳邊清凈了下來，心跳的速度也逐漸地恢覆了正常。
孟榆仰躺在床上，連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孟榆就出現在了江家別墅，因為昨晚沒睡好，現在她眼下還有一點青黑。
方姨做好了早飯準備送到醫院去，昨晚周盈剛醒，醫生叮囑不能立即進食喝水，所以一大早的方姨就起來準備早飯了。
原本她還以為孟榆也陪著在醫院，於是見到對方的時候面上的表情很是震驚。
“小孟，你怎麽回來了？還是阿肆在醫院嗎？”
孟榆機械似的點點頭，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不打算多說。
她看著方姨手裏拎著的飯盒就知道她是要去醫院。
“方姨，您先過去吧，那邊還等著呢。”
“是是是。”
方姨走後，孟榆走上二樓。
這幾年她在江家竟然留下了不少的東西，用的穿的很多都是周盈讓人給她買的。
孟榆挑挑揀揀，找了一些能帶走的必須要帶走的放進了行李箱裏，至於沒必要帶走的就被她丟在原地。
不知道什麽時候Charles從樓下跑了上來，一見到孟榆就開始沖著她不停地搖尾巴。
孟榆要哭不哭地走過去抱著Charles的頭，和他臉貼著臉，“你比你的主人有情義多了，我把我能給他的都給他了，但是結果還是不盡如人意，看來這就是天意吧。”
Charles不能聽懂孟榆的話，但是能感知到她的情緒，對著她“嗷嗷唔”的叫著，好像知道這次離開之後下一次就很難再見面。
孟榆去樓下拿了零食肉幹，給Charles一口一口餵完，她原以為自己能做到瀟灑的離開，但還是忘了其實這裏留下了她很多的回憶。
最後，她托著Charles的下巴，靠近說：“以後要好好長大，做一只快樂的小狗好嗎。”
Charles嗚咽一聲，小圓眼睛看起來像是要哭了一樣。
等孟榆收斂好情緒拖著行李箱跌跌撞撞地下樓時，不知道江周肆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客廳裏，看起來像是狂奔過來，還在不停地喘著粗氣。
看護周盈一整晚，江周肆的衣服也多了些褶皺，人的精氣神也頹靡了一些，但是那雙眼睛在見到孟榆的時候卻亮了起來。
結果視線下移，刺眼的行李箱又讓他皺起了眉。
說實話，孟榆有些害怕見到江周肆這樣的神情，總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獵殺似的。
“真準備走了？”
清冷的語調傳進孟榆的耳朵裏，像是蛇在她的耳邊吐信子。
孟榆看了江周肆一眼，似乎在說他明知故問。
眼見著孟榆拉著行李箱走到了江周肆的身邊，毫不意外地手臂再次被人拉住。
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樣，但是江周肆這個時候卻隱隱的覺得，恐怕這次的結果並不會再讓他覺得滿意。
他甚至覺得自己這個時候還可以再讓一步，於是他對著孟榆說：“就算是分開了也不至於這麽無情吧，我們做朋友也行吧。”
“無情”兩個字一出口，孟榆已經平覆好的心情再次泛起了波瀾，她明明覺得已經傷心到不會再覺得難過，可是聽見江周肆這麽說要做朋友還是從眼眶裏流下了一滴淚。
哪有這樣的朋友？
“那你就當我無情好了。可是，江周肆，不是我先對不起你的。”
而是你踐踏了我的真心。
孟榆走了，走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回頭看過江周肆一眼。
在孟榆走了之後，偌大的別墅裏只能聽到江周肆劇烈的呼吸聲。
他原本以為只是自己不適應被人先說了分手，而且這段時間他和孟榆相處地很愉快，說不定過段時間自己會喜歡上對方也說不定。
怎麽人走了之後，他卻覺得心裏某塊地方在隱隱作痛呢？
孟榆再次一個人登上了滬市去往北城的高鐵，回憶起來自己第一次坐這趟高鐵到現在，孟榆才發現好像一切都沒有什麽改變。
不喜歡她的人還是不喜歡，不適合自己的地方終究是不適合。
那些自以為隱秘的被人珍視了的少女心事，其實在一些人眼裏還是不如一粒塵埃。
孟榆將頭靠在高鐵的窗戶上，旁邊繼續上車的人正在走動著尋找自己的位置，周圍嘈嘈雜雜，各種聲音絡繹不絕。
那一瞬間，孟榆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自己第一次來到滬市坐的那列火車上，仿徨無措，孤獨無靠的情緒再一次湧上了心頭。
可是她已經不是那個十五歲的小女孩，還在幻想著爸爸能來接自己回去。
在這趟南北列車上，孟榆再一次地體會到了成長的痛苦。
回了北城之後，沒給孟榆反應的時間她就再次被安排上了諸多的工作。
趁著午休的空閑時間，孟榆開始在網上搜尋新的房源。
江周肆之前給她安排的那間房子很好，但是以現在孟榆的經濟狀況根本就無法一個人支撐這些開銷，原本是想找一個離電視臺近一點的，就算是小一點也沒關系，但是租金依舊令孟榆咂舌。
最後左挑右選，孟榆還是遲遲沒有定下來，最終還是決定重新搬回學校的宿舍，畢竟那也是交了錢的，不住白不住。
雖然和電視臺有些距離，但是只需要她早上提前半個小時起床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於是孟榆很快就從學校外面的房子搬了出來，這段時間她一直和方姨保持著聯系，對方還以為她提前回北城市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太忙走不開，也沒猜到是她和江周肆發生了什麽。
去食堂吃午飯的時候，孟榆接到了方姨的電話，電話裏說周盈的身體狀況已經開始好轉，雖然走路還不利索，但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說到最後，方姨像是想起了什麽事，在電話那邊問：“對了，小孟，怎麽我給你打掃房間的時候發現裏面少了很多東西啊，是被你帶去北城了嗎？”
雖然孟榆不忍心欺騙方姨，但是這件事說起來太覆雜，於是只好順著對方的話說：“嗯，被我帶了一點走。”
不知道方姨想到了什麽在對面輕輕地嘆了口氣，但還是順著電話傳到了孟榆的耳朵裏。
周盈在和江傑民去離婚的路上出了車禍，而離婚的原因沒有感情是一方面，另一個不可原諒的事情就是江傑民出軌。
更何況前段時間江周肆的工作室出了狀況，一些不好的事情全都接踵而來，也怪不得方姨會嘆氣。
孟榆走到電視臺的窗邊，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我找個時間回去看看。”
孟榆的時間沒找到，反倒是江周肆先回了北城。
周盈清醒了之後有了方姨和護工，醫院需要江周肆處理的事情就不多了，現在只需要在離婚冷靜期之後周盈就能拿到離婚證。
這段時間的修養對她來說也是個難得的機會，雖然代價付出的有些大。
周家對周盈和江傑民離婚的事情沒有任何的異議，不過對於周盈出車禍的事情卻算到了江傑民的頭上，但是幾個人並沒有任何工作上的往來，所以只能在周盈離婚協議方面給予最大的支持。
周外婆來醫院看望周盈的時候難得的露出了悔恨的情緒，“都怪我當時看人不清，讓小盈你嫁給了這麽一個白眼狼。”
周盈反應平平，聽到江傑民被罵也沒有什麽反應，這幾年的婚姻大多聚少離多，兩個人的感情早就出現了裂縫她也不是不清楚，只是沒想到江傑民真的膽子大到會把小三帶回家，還讓她發現了。
“媽，”周盈將手覆蓋在周外婆蒼老的手面上，“我們不提他了。”
“好好好。”
等到周盈一周後出院了，江周肆自然而然也就得空趕回了北城。
下了飛機之後第一件事不是回學校，而是直接打車去了孟榆之前住的那套房。
只不過等他到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裏面哪裏還有孟榆的身影，就連東西都被整理的一幹二凈，像是沒有人住過一樣。
一切都恢覆到了最初的模樣，但是江周肆卻覺得心裏發堵，說不上來的煩躁。
他曾經在腦海裏幻想過的事情如今竟然真的變成了現實，孟榆並沒有像之前談過的女生一樣糾纏不休，反倒是走得幹凈利索。
可是現實真的發生了之後，他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真的意願。
一連好幾天，江周肆都準時地出現在廣電大樓的樓下，他還是想和孟榆再好好談談，希望對方冷靜一點。
然而，這個時候再給孟榆打電話永遠是無法接通，甚至是在廣電大樓下都沒有再看見孟榆從裏面走出來過。
江周肆這個時候才有了原來孟榆是真的不打算和自己再見面的切實感受。
一顆心比寒冬臘月的北城還要冰冷。
·
這年快要結束的時候，孟榆生了一場重病，燒到了將近40度，請假在家躺了兩天之後又回去上班，雖然時常頭疼腦熱，但是工作卻不會等她痊愈。
特別是孟榆怕江周肆會過來找她，就換著從廣電大樓的不同的門上下班，像是間諜一樣過了大半個月之後徹底身心俱疲。
周末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孟榆準備去醫院做一下檢查，卻沒想到能在醫院看見周力行。
她看見對方的時候，周力行正蹲在醫院外面的墻角抽煙，看起來抽的很兇，一根接著一根。下巴上也冒出了不短的胡茬，看起來像是好多天沒有收拾自己。
穿的衣服也不如之前利索，頭發也留到了耳朵邊。
要不是孟榆記性好，恐怕還不能認出來這是周力行。
孟榆站在原地，一時之間還猶豫要不要走過去搭話。
今年六月份周力行大學畢業之後就是一直忙著工作室上的事，她始終能記得對方當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和江周肆兩個人看起來勢在必得。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對方看起來也不太好過。
孟榆走到一旁的自助販賣機買了一瓶水，然後走到周力行的旁邊。
“周師兄。”她還是習慣和江周肆這麽叫他。
周力行聽到聲音擡起頭來，他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孟榆，臉上也露出震驚的神色。
“小孟。”
周力行一腳踩滅了煙頭，又撿起來丟進煙頭垃圾桶。
“你怎麽在這裏？”
孟榆戴著口罩，病容不是那麽容易看清。
“我過來檢查一下身體，周師兄，你怎麽也在這裏？”
這件事就說來話長，周力行手指往上指了指，簡短地說：“我媽在上面住院。”
孟榆之前聽過江周肆說過周力行的家庭情況，也知道他母親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之前都是在老家修養，但是沒想到這次卻來了北城。
“是阿姨的病情又重了嗎？”
周力行重重地點了兩下頭，“他們家裏的遺傳病，我兩個舅舅也是這麽走的，基本上是治不好了，只能續著命。”
他從小這麽努力地尋著賺錢的門道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把他媽的病治好，讓她過上好日子。
可是沒想到正當他以為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面發展的時候，產品出了事，沒有顧客再信賴他們的產品，網上的輿論也罵的難聽。
結果連他媽媽的病情也突然不好了。
這幾天周力行都沒睡過幾個好覺。
孟榆想了想，問：“你沒有將事情告訴江周肆？”
她覺得現在周力行最需要的肯定是錢，雖然江周肆是這次風口浪尖上最大的損失者，但是如果周力行需要錢，對方還是能給的出來的。
這對於江周肆來說恐怕不是什麽事。
但是周力行這個人的性格偏偏是那種從不肯求人的性子......
果然，下一秒孟榆就聽見周力行說：“沒必要，產品出事之後的補償都是小江他自己在掏錢，我也幫不了他多少忙，這個家事還是不用再麻煩他了，小孟，你千萬可別把我說出去。”
說到最後，周力行露出討好又心酸的笑，孟榆看著也是五味雜陳。
“那好吧，周師兄，如果你有什麽需要一定要和我說。”
等孟榆去做了檢查，又拿了一點藥出來之後就沒有看見周力行的身影，這才忘記自己頭昏腦漲連阿姨在哪個病房都忘了問，想打電話過去又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周力行的聯系方式。
孟榆也不可能去問江周肆，這件事也就這麽擱置下來。
病好了之後杜其可約孟榆吃飯，兩個人約在晚上。
見到杜其可第一件事孟榆就是說了自己和江周肆分手的事情。
“啊？”杜其可的筷子都快要送到嘴裏然後又拿了出來，“什麽時候的事情？”
“沒多久，就是最近。”
“你怎麽沒早和我說？”
孟榆笑笑，“我忘了。”
她真的是把這件事忘了，不是她故意沒說。在一起的時候恨不得把事情告知天下，分開的時候卻誰都不想說，也和誰都不想控訴自己受到的委屈。
孟榆總覺得沒必要，更何況她始終覺得自己還是受了江家不小的恩惠，這點欺騙又算得了什麽呢。
杜其可不知道孟榆是這麽想的，一時氣憤填膺，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摔。
“是他和你提的是不是？他從小就是這樣的人，虧我還以為他轉性了......”
“不是，”孟榆突然打斷，其實她也不是很想再提起這件事，“是我和他說要分開的。”
甚至不是分手，因為孟榆也不確定江周肆有沒有真的以為他們兩個在一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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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榆的最後一個字符掉在地上, 不知道砸進了誰的心裏形成了漣漪。
江周肆最近沒怎麽休息好，乍一聽到這五個字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孟榆依舊很平靜：“我說，我們分手, 我要分手！”
說到最後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像是在控訴江周肆這麽長時間的欺騙和戲耍。
孟榆雖然跌跌撞撞地從山裏走出來，不小心窺探到從不屬於她這種人的世界。但也知道感情這種事最重要的就是相互尊重，而顯然江周肆根本就沒把這麽認真的事情放在心上過。
過去這一年多的時間原來都是欺騙。
話音剛落，孟榆的肩膀就被狠狠地扣住，江周肆雙眼通紅地盯著她：
“分手？你想都別想。”
“我不說分手你敢說分手？！”
哪有這樣的道理？
孟榆的肩膀被硬生生地控制在江周肆的手掌裏, 力氣大的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明明樓道裏根本就沒有風，可是孟榆還是覺得自己的眼睛被刺痛的厲害, 特別是當江周肆那番心口不一的樣子落在她的眼裏。
孟榆更覺得諷刺。
她僵直著身體，擡起眼皮和江周肆對視上, 說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話：“怎麽？是還沒玩夠嗎？”
“不, 我不......”
“夠了，別說了！”
孟榆第一次打斷江周肆說話, 因為她實在是不想聽下去了。
杜其可常常在她耳邊說影視劇裏各種談戀愛的橋段, 雖然那是虛構的，但是孟榆也有眼睛去看別人談戀愛是什麽樣子的。
之前她還可以給江周肆找借口, 說他性子如此，說他不善主動，可是到頭來發現都是自己被自己蒙蔽了雙眼。
愛與不愛原來是那麽明顯, 她為什麽沒有一早就看出來呢？
趁著現在兩個人還面對面說話，孟榆飛快地想著接下來的事情。
“周阿姨醒了之後我會過來看她，然後找個時間我會從你們家盡快地搬走。北城的房子等我回去之後就會搬出去, 是退租還是幹什麽都隨便你。”
“我們就到此為止了好嗎？”孟榆的眼眶紅的像是快要滴血，“也算是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江周肆的手逐漸地卸了勁, 孟榆從他手裏解脫了自己的肩膀，朝後退了半步。
“如果我說不行呢？”
明明應該是有更好的挽留的話的，但是偏偏這個時候江周肆什麽都說不出來，只會重覆著這句，仿佛覺得孟榆還會再聽他的話一樣。
但是這一次孟榆什麽話都沒說，要不是江周肆堵在消防通道的門後，恐怕她早就推門而走了。
正當兩個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從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朝著周盈的病房去。
孟榆和江周肆立馬從各自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對視了一眼後就朝外走。
病房裏，周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正茫然地看著病房裏站著的醫生和江周肆。
醫生進行了一系列的檢查之後確定周盈暫時沒有什麽危險之後就把江周肆叫了出去。
病房裏的人一走，孟榆就坐到病床前，和周盈對上了眼神。
“阿姨，您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的就和我說。”
周盈聞言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意思是什麽都不想要。
出車禍的那一瞬間整個人確實是很懵，現在雖然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總歸還活著，也算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很快，醫生和江周肆又走了進來，幾個人站在周盈的床邊安排著註意事項。
孟榆悄悄地從他們的身後退了出去，沒有絲毫留戀地轉身離開。
十二月的滬市有時會飄有小雪，但是孟榆在滬市生活了那麽長時間也就見過幾次。
當她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才隱隱地從對面馬路的路燈下看見了飄著的細碎的雪花，在金黃的燈光下緩緩地與地面融為一體。
寒風呼嘯，孟榆的大衣已經不能阻擋這裏的濕冷，她這才恍然覺得，原來過了那麽長的時間她依舊沒能完全適應滬市的氣候。
天氣如此，人也是如此。
孟榆對著手心哈了一口氣，熱度從手心傳到臉上，她勉強打起精神，朝著遠方的道路上走去。
身後的一切都被她拋在腦後，前面的路也是且走且看。
孟榆渾身疲憊，走了一段路後找了一家就近的酒店訂了一間房，但是等到真正躺在床上的時候又毫無困意。
她打開手機，翻看著這一段時間和江周肆的聊天記錄，頻率已經比之前要多，她原本以為這是兩個人感情的改善，沒想到卻是黑暗前的餘暉。
結果下一秒，江周肆的電話突然從手機頁面上跳了出來，孟榆一驚，然後幾乎沒有猶豫地就按了掛斷。
江周肆接著又打，但是都被孟榆毫不留情地無視，到最後還被拉進了黑名單。
耳邊清凈了下來，心跳的速度也逐漸地恢覆了正常。
孟榆仰躺在床上，連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孟榆就出現在了江家別墅，因為昨晚沒睡好，現在她眼下還有一點青黑。
方姨做好了早飯準備送到醫院去，昨晚周盈剛醒，醫生叮囑不能立即進食喝水，所以一大早的方姨就起來準備早飯了。
原本她還以為孟榆也陪著在醫院，於是見到對方的時候面上的表情很是震驚。
“小孟，你怎麽回來了？還是阿肆在醫院嗎？”
孟榆機械似的點點頭，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不打算多說。
她看著方姨手裏拎著的飯盒就知道她是要去醫院。
“方姨，您先過去吧，那邊還等著呢。”
“是是是。”
方姨走後，孟榆走上二樓。
這幾年她在江家竟然留下了不少的東西，用的穿的很多都是周盈讓人給她買的。
孟榆挑挑揀揀，找了一些能帶走的必須要帶走的放進了行李箱裏，至於沒必要帶走的就被她丟在原地。
不知道什麽時候Charles從樓下跑了上來，一見到孟榆就開始沖著她不停地搖尾巴。
孟榆要哭不哭地走過去抱著Charles的頭，和他臉貼著臉，“你比你的主人有情義多了，我把我能給他的都給他了，但是結果還是不盡如人意，看來這就是天意吧。”
Charles不能聽懂孟榆的話，但是能感知到她的情緒，對著她“嗷嗷唔”的叫著，好像知道這次離開之後下一次就很難再見面。
孟榆去樓下拿了零食肉幹，給Charles一口一口餵完，她原以為自己能做到瀟灑的離開，但還是忘了其實這裏留下了她很多的回憶。
最後，她托著Charles的下巴，靠近說：“以後要好好長大，做一只快樂的小狗好嗎。”
Charles嗚咽一聲，小圓眼睛看起來像是要哭了一樣。
等孟榆收斂好情緒拖著行李箱跌跌撞撞地下樓時，不知道江周肆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客廳裏，看起來像是狂奔過來，還在不停地喘著粗氣。
看護周盈一整晚，江周肆的衣服也多了些褶皺，人的精氣神也頹靡了一些，但是那雙眼睛在見到孟榆的時候卻亮了起來。
結果視線下移，刺眼的行李箱又讓他皺起了眉。
說實話，孟榆有些害怕見到江周肆這樣的神情，總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獵殺似的。
“真準備走了？”
清冷的語調傳進孟榆的耳朵裏，像是蛇在她的耳邊吐信子。
孟榆看了江周肆一眼，似乎在說他明知故問。
眼見著孟榆拉著行李箱走到了江周肆的身邊，毫不意外地手臂再次被人拉住。
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樣，但是江周肆這個時候卻隱隱的覺得，恐怕這次的結果並不會再讓他覺得滿意。
他甚至覺得自己這個時候還可以再讓一步，於是他對著孟榆說：“就算是分開了也不至於這麽無情吧，我們做朋友也行吧。”
“無情”兩個字一出口，孟榆已經平覆好的心情再次泛起了波瀾，她明明覺得已經傷心到不會再覺得難過，可是聽見江周肆這麽說要做朋友還是從眼眶裏流下了一滴淚。
哪有這樣的朋友？
“那你就當我無情好了。可是，江周肆，不是我先對不起你的。”
而是你踐踏了我的真心。
孟榆走了，走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回頭看過江周肆一眼。
在孟榆走了之後，偌大的別墅裏只能聽到江周肆劇烈的呼吸聲。
他原本以為只是自己不適應被人先說了分手，而且這段時間他和孟榆相處地很愉快，說不定過段時間自己會喜歡上對方也說不定。
怎麽人走了之後，他卻覺得心裏某塊地方在隱隱作痛呢？
孟榆再次一個人登上了滬市去往北城的高鐵，回憶起來自己第一次坐這趟高鐵到現在，孟榆才發現好像一切都沒有什麽改變。
不喜歡她的人還是不喜歡，不適合自己的地方終究是不適合。
那些自以為隱秘的被人珍視了的少女心事，其實在一些人眼裏還是不如一粒塵埃。
孟榆將頭靠在高鐵的窗戶上，旁邊繼續上車的人正在走動著尋找自己的位置，周圍嘈嘈雜雜，各種聲音絡繹不絕。
那一瞬間，孟榆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自己第一次來到滬市坐的那列火車上，仿徨無措，孤獨無靠的情緒再一次湧上了心頭。
可是她已經不是那個十五歲的小女孩，還在幻想著爸爸能來接自己回去。
在這趟南北列車上，孟榆再一次地體會到了成長的痛苦。
回了北城之後，沒給孟榆反應的時間她就再次被安排上了諸多的工作。
趁著午休的空閑時間，孟榆開始在網上搜尋新的房源。
江周肆之前給她安排的那間房子很好，但是以現在孟榆的經濟狀況根本就無法一個人支撐這些開銷，原本是想找一個離電視臺近一點的，就算是小一點也沒關系，但是租金依舊令孟榆咂舌。
最後左挑右選，孟榆還是遲遲沒有定下來，最終還是決定重新搬回學校的宿舍，畢竟那也是交了錢的，不住白不住。
雖然和電視臺有些距離，但是只需要她早上提前半個小時起床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於是孟榆很快就從學校外面的房子搬了出來，這段時間她一直和方姨保持著聯系，對方還以為她提前回北城市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太忙走不開，也沒猜到是她和江周肆發生了什麽。
去食堂吃午飯的時候，孟榆接到了方姨的電話，電話裏說周盈的身體狀況已經開始好轉，雖然走路還不利索，但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說到最後，方姨像是想起了什麽事，在電話那邊問：“對了，小孟，怎麽我給你打掃房間的時候發現裏面少了很多東西啊，是被你帶去北城了嗎？”
雖然孟榆不忍心欺騙方姨，但是這件事說起來太覆雜，於是只好順著對方的話說：“嗯，被我帶了一點走。”
不知道方姨想到了什麽在對面輕輕地嘆了口氣，但還是順著電話傳到了孟榆的耳朵裏。
周盈在和江傑民去離婚的路上出了車禍，而離婚的原因沒有感情是一方面，另一個不可原諒的事情就是江傑民出軌。
更何況前段時間江周肆的工作室出了狀況，一些不好的事情全都接踵而來，也怪不得方姨會嘆氣。
孟榆走到電視臺的窗邊，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我找個時間回去看看。”
孟榆的時間沒找到，反倒是江周肆先回了北城。
周盈清醒了之後有了方姨和護工，醫院需要江周肆處理的事情就不多了，現在只需要在離婚冷靜期之後周盈就能拿到離婚證。
這段時間的修養對她來說也是個難得的機會，雖然代價付出的有些大。
周家對周盈和江傑民離婚的事情沒有任何的異議，不過對於周盈出車禍的事情卻算到了江傑民的頭上，但是幾個人並沒有任何工作上的往來，所以只能在周盈離婚協議方面給予最大的支持。
周外婆來醫院看望周盈的時候難得的露出了悔恨的情緒，“都怪我當時看人不清，讓小盈你嫁給了這麽一個白眼狼。”
周盈反應平平，聽到江傑民被罵也沒有什麽反應，這幾年的婚姻大多聚少離多，兩個人的感情早就出現了裂縫她也不是不清楚，只是沒想到江傑民真的膽子大到會把小三帶回家，還讓她發現了。
“媽，”周盈將手覆蓋在周外婆蒼老的手面上，“我們不提他了。”
“好好好。”
等到周盈一周後出院了，江周肆自然而然也就得空趕回了北城。
下了飛機之後第一件事不是回學校，而是直接打車去了孟榆之前住的那套房。
只不過等他到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裏面哪裏還有孟榆的身影，就連東西都被整理的一幹二凈，像是沒有人住過一樣。
一切都恢覆到了最初的模樣，但是江周肆卻覺得心裏發堵，說不上來的煩躁。
他曾經在腦海裏幻想過的事情如今竟然真的變成了現實，孟榆並沒有像之前談過的女生一樣糾纏不休，反倒是走得幹凈利索。
可是現實真的發生了之後，他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真的意願。
一連好幾天，江周肆都準時地出現在廣電大樓的樓下，他還是想和孟榆再好好談談，希望對方冷靜一點。
然而，這個時候再給孟榆打電話永遠是無法接通，甚至是在廣電大樓下都沒有再看見孟榆從裏面走出來過。
江周肆這個時候才有了原來孟榆是真的不打算和自己再見面的切實感受。
一顆心比寒冬臘月的北城還要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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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快要結束的時候，孟榆生了一場重病，燒到了將近40度，請假在家躺了兩天之後又回去上班，雖然時常頭疼腦熱，但是工作卻不會等她痊愈。
特別是孟榆怕江周肆會過來找她，就換著從廣電大樓的不同的門上下班，像是間諜一樣過了大半個月之後徹底身心俱疲。
周末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孟榆準備去醫院做一下檢查，卻沒想到能在醫院看見周力行。
她看見對方的時候，周力行正蹲在醫院外面的墻角抽煙，看起來抽的很兇，一根接著一根。下巴上也冒出了不短的胡茬，看起來像是好多天沒有收拾自己。
穿的衣服也不如之前利索，頭發也留到了耳朵邊。
要不是孟榆記性好，恐怕還不能認出來這是周力行。
孟榆站在原地，一時之間還猶豫要不要走過去搭話。
今年六月份周力行大學畢業之後就是一直忙著工作室上的事，她始終能記得對方當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和江周肆兩個人看起來勢在必得。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對方看起來也不太好過。
孟榆走到一旁的自助販賣機買了一瓶水，然後走到周力行的旁邊。
“周師兄。”她還是習慣和江周肆這麽叫他。
周力行聽到聲音擡起頭來，他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孟榆，臉上也露出震驚的神色。
“小孟。”
周力行一腳踩滅了煙頭，又撿起來丟進煙頭垃圾桶。
“你怎麽在這裏？”
孟榆戴著口罩，病容不是那麽容易看清。
“我過來檢查一下身體，周師兄，你怎麽也在這裏？”
這件事就說來話長，周力行手指往上指了指，簡短地說：“我媽在上面住院。”
孟榆之前聽過江周肆說過周力行的家庭情況，也知道他母親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之前都是在老家修養，但是沒想到這次卻來了北城。
“是阿姨的病情又重了嗎？”
周力行重重地點了兩下頭，“他們家裏的遺傳病，我兩個舅舅也是這麽走的，基本上是治不好了，只能續著命。”
他從小這麽努力地尋著賺錢的門道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把他媽的病治好，讓她過上好日子。
可是沒想到正當他以為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面發展的時候，產品出了事，沒有顧客再信賴他們的產品，網上的輿論也罵的難聽。
結果連他媽媽的病情也突然不好了。
這幾天周力行都沒睡過幾個好覺。
孟榆想了想，問：“你沒有將事情告訴江周肆？”
她覺得現在周力行最需要的肯定是錢，雖然江周肆是這次風口浪尖上最大的損失者，但是如果周力行需要錢，對方還是能給的出來的。
這對於江周肆來說恐怕不是什麽事。
但是周力行這個人的性格偏偏是那種從不肯求人的性子......
果然，下一秒孟榆就聽見周力行說：“沒必要，產品出事之後的補償都是小江他自己在掏錢，我也幫不了他多少忙，這個家事還是不用再麻煩他了，小孟，你千萬可別把我說出去。”
說到最後，周力行露出討好又心酸的笑，孟榆看著也是五味雜陳。
“那好吧，周師兄，如果你有什麽需要一定要和我說。”
等孟榆去做了檢查，又拿了一點藥出來之後就沒有看見周力行的身影，這才忘記自己頭昏腦漲連阿姨在哪個病房都忘了問，想打電話過去又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周力行的聯系方式。
孟榆也不可能去問江周肆，這件事也就這麽擱置下來。
病好了之後杜其可約孟榆吃飯，兩個人約在晚上。
見到杜其可第一件事孟榆就是說了自己和江周肆分手的事情。
“啊？”杜其可的筷子都快要送到嘴裏然後又拿了出來，“什麽時候的事情？”
“沒多久，就是最近。”
“你怎麽沒早和我說？”
孟榆笑笑，“我忘了。”
她真的是把這件事忘了，不是她故意沒說。在一起的時候恨不得把事情告知天下，分開的時候卻誰都不想說，也和誰都不想控訴自己受到的委屈。
孟榆總覺得沒必要，更何況她始終覺得自己還是受了江家不小的恩惠，這點欺騙又算得了什麽呢。
杜其可不知道孟榆是這麽想的，一時氣憤填膺，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摔。
“是他和你提的是不是？他從小就是這樣的人，虧我還以為他轉性了......”
“不是，”孟榆突然打斷，其實她也不是很想再提起這件事，“是我和他說要分開的。”
甚至不是分手，因為孟榆也不確定江周肆有沒有真的以為他們兩個在一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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